莊子將死,弟子慾厚葬之。莊子曰:「吾以天地為棺椁,以日月為連璧,星辰為珠璣,萬物為齎送。吾葬具豈不備邪?何以加此!」
弟子曰:「吾恐鳥鳶之食夫子也。」
莊子曰:「在上為鳥鳶食,在下為螻蟻食,奪彼與此,何其偏也。」
以不平平,其平也不平;以不徵徵,其徵也不徵。明者唯為之使,神者徵之。夫明之不勝神也久矣,而愚者恃其所見入於人,其功外也,不亦悲夫!
註:
1. 齎:贈也。
2.徵:實。
3. 明者唯為之使:成玄英曰: 「自炫其明,為物驅使。」
譯:
莊子快要死了,弟子們打算用很多的東西作為陪葬。
莊子說:「我把天地當作棺椁,把日月當作連璧,把星辰當作珠璣,萬物都可以成為我的陪葬。我陪葬的東西難道還不完備嗎?哪里用得着再加上這些東西!」
弟子說:「我們擔憂烏雅和老鷹啄食先生的遺体。」
莊子說:「棄尸地面將會被烏雅和老鷹吃掉,深埋地下將會被螞蟻吃掉,奪過烏雅老鷹的吃食再交給螞蟻,怎麼如此偏心!」
用偏見去追求均平,這樣的均平絕對不是自然的均平;用人為的感應去應驗外物,這樣的應驗絕不是自然的感應。自以為明智的人只會被外物所驅使,精神世界完全超脱于物外的人才會自然地感應。自以為明智的人早就比不上精神世界完全超脱的人,可是愚昧的人還總是自恃偏見而沉溺于世俗和人事,他們的功利只在于追求身外之物,這不很可悲嗎!
流沙河譯:
病床上莊子說:「天地做我的棺椁,日月做我的雙壁,星星做我的珍珠,萬物做我的殉葬品。超級葬儀早就給我準備好了,何必你們操辦。」
弟子們說:「恐怕秃鷹和烏雅啄食老師哟。」
莊子說:「天葬給秃鷹和烏雅吃,土葬給螻蟻和白蚊吃。鳥嘴奪食喂蟲,豈不多事!」
用某種不公平的主張去平定社會動亂,已經平定的也不可能從此平定。用某種不懲罰的方式去懲罰社會弊病,受到懲罰的也不感到這是懲罰。
古往今來,自作聰明的政治家也不少吧,到底擺不脫有為主義的支配,終久要受到神聖規律的懲罰。任何聰明也鬥不過神聖規律,歷來如此。愚蠢的政治家用他們的偏見強加於人,功夫都白費了,可悲可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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