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6月18日 星期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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盪胸生層雲,決眥入歸鳥
會當凌絕頂,一覽眾山小    --杜甫

「莊子」的書以「逍遙遊」開始,以「天下」做結。
以章節來分,共有三大部分,其中「內篇」七篇,「外篇」十五篇,「雜篇」十一篇。

現在一般學術界的觀點咸認「內篇」為莊子親作,而「外篇」,「雜篇」為荘子門人闡述老莊思想所做。

「內篇」七篇,標題分別為「逍遙遊,齊物論,養生主,人間世,德充符,大宗師,應帝王」,光看這些標題,莊子飄逸的哲學系統彷彿已經躍然於紙上。外,雜各篇並不是莊子親作,這從二十多篇的寫作風格可以辨識,他們的思維模式遠不及內篇的空靈奔放。

可是到了雜篇的最後一篇「天下」,文字思維的博大精深又重新回復,有些人認為這個天下篇是莊子自作的後序,為自己的學說和同時期的各家思想做一個比較,也有人認為這是一位莊子特別傑出的門生所作,意境深度和莊子本人相同。誰是而誰非目前並無定論。

天下篇是一篇比較各家思想的文章,儒家,墨家,道家,名家。
天下篇剛開始說:「天下大亂,賢聖不明,道德不一。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。」天下多得一察以自好,就是每個學派的人都只能從一個角度來理解世界,你從那裡觀察,我從這裡觀察,都覺得自己是對的。

「判天地之美,析萬物之理,察古人之全。寡能備於天地之美,稱神明之容。」每家學說都希望了解天地的大美,剖析世界的道理,貫穿古今的思維,只是各家都偏頗,並不能完備,都不能達到天人一體的真正境界。

「後世之學者,不幸不見天地之純,古人之大體。道術將為天下裂。」後來的學者們就不幸的看不到了那個貫通天地的簡單純真之理,也失去了古人的智慧,天下的知識變成了四分五裂。

在孔子和老子的春秋末年時代,希臘的雅典出現了蘇格拉底,柏拉圖,亞里士多德這三位哲學家,蘇格拉底本身並沒有太多的著作,他的言行大多數都在他學生柏拉圖的「對話錄」裡面。等到亞里士多德出現,他又為他的老師柏拉圖做了許多思想上的修改,自成一家。從那個時候開始,西方思想始終延續柏拉圖,和亞里士多德這二個學派。

柏拉圖重精神界,亞里斯多德重現實界。柏拉圖的傳人有盧騷,康德,黒格爾,叔本華,尼采;亞里斯多德的傳人有牛頓,伏爾泰,洛克,休姆,亞當史密斯,達爾文。柏拉圖有一個有名的比喻,他說我們看人生好像是一個在山洞裡背對洞口坐下來的人。

洞口的光線照著背後的人而投射到洞底的岩壁上,我們可以根據陰影的輪廓來猜測這個人或胖或瘦,是美是醜,但是我們看不到真正的原型是什麼,也就是世界上的事情有一個完美的本質在那𥚃,但是我們只能間接的理解它。

這是我們為什麼常說「柏拉圖式的愛情」的原因,現實界的愛情並不是愛情的完美原形,真正的愛情在洞口光亮的地方,那才是我們真正應該追尋的目標。他的學生亞里士多德卻認為,岩洞裏的現實界,其實比看不著摸不到的洞外世界重要。

所以柏拉圖重視對完美世界的浪漫憧憬,為了達到這個理想,就算犧牲了現實界也值得,他寫的「理想國」就是這樣。兩百多年前出現了一個叫做黑格爾的哲學家,他說世界完美的原型在於國家,個人幸福的犧牲而成全國家的完美,是理所當然的。

再後來又出現了尼采這個哲學家,他說世界完美的完型,在於國家強盛的意志力,而意志力的達成,需要超人,這些超人沒有例外的全部變成了獨裁者。這一派走偏了的柏拉圖浪漫主義,反商業,反科學,反理性,強調國家命運,強調犧牲小我完成大我,強調軍國主義強大的意志力。這造成了兩次的世界大戰。

重視洞穴中現實界的亞里士多德,他是一個重觀察重推納的人,這個精神是後來的西方科學傳承的起始點。重視當下的現實界,就是重視我們每一個人在現實界裏的幸福,這個幸福不在於冥想中的洞口光亮處,而在於我們每一天的小確幸。

理智現實界的儒家像亞里士多德,而冥想浪漫界的道家像柏拉圖。
荘子説「道術將為天下裂」,天下從東西方的哲學開展以來,始終有理智和浪漫這兩股力量,有時候浪漫抬頭,有時候理智抬頭。你要靠科技的方法去世界各地賺錢,還是希望種族國家的熱情激發我們向上,讓我們的生命發光發熱?

給我80%的亞里士多德, 20%的柏拉圖,給我80%的儒家, 20%的道家,我要科學,要商業,要天下太平,但是我不能永遠做一個計算的市儈。柏拉圖雖然危險,卻也是這個虛假僞善世界背後,那分譲人情不自禁的浪漫光亮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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